<p>藝術家以引人入勝的視覺元素，創作出一系列動人人像</p>

Ysabelle Cheung

佇立的軀體：走進黎清妍的個人世界

<p>幾年前，<strong>黎清妍</strong>曾對我（本文作者Ysabelle Cheung）說過她並不創作肖像：「我所畫的並不是人自身。我嘗試描繪一個人如何適應周邊的環境以及環境如何塑造一個人的身心。」</p><p>「環境」這個概念對於黎清妍的童年有著重要影響。於1984年出生的黎清妍在一個六口之家中成長，家住香港其中一個離市區稍遠的島嶼&mdash;&mdash;青衣的公共房屋。她和三個姐姐漫遊在連接新界多個島嶼的大橋與公路，就像穿梭在公屋群內錯綜複雜的走廊和樓梯一樣。每天晚上，母親總是帶著一雙飽經風霜、皺皺巴巴的雙手回家。這雙手見證著她一天下來的勞動，例如要搬運巨大的水桶，為蛇去除外皮、內臟和骨頭，以供餐廳準備餐桌上的蛇羹。黎清妍在往後的作品中都有呈現有關內外空間的融合，以及身體如何講述其自身的故事等課題，並為她畫布上所敘述的故事提供了基礎。</p>

<p>黎清妍在位於葵涌的工作室裡創作，工作室被夾在一個工業港口和密集的高層工廈之間。藝術家很少對外表達自己的藝術實踐。在某個網站上的藝術家簡介裡，也只是簡單地寫著：於2006年從香港藝術學院的繪畫專業畢業後，她從事書籍設計、為報紙和雜誌創作插畫，並與同是香港藝術學院學生的倪鷺露開設了一間藝廊。藝廊在2009年關閉，黎清妍自2011開始全職創作，但同時也從事一些設計和出版的的兼職工作。（在最近幾年，她為藝術家賴朗騫和陳翠紅出版了藝術書籍。）黎清妍很喜歡為她的作品起名，但除此以外，她很少透露太多關於作品的背景，反而希望觀眾自己去解讀畫中的場景。</p><p>藝術家這種意簡言賅的表達方式正好反映了她有關身體的創作方向：黎清妍所畫的是一種肢體運動狀態，反映出我們的身體在危機和欣快下的反應。在她的油畫作品、速寫和銅版畫中，人物被擠壓和壓迫，也在倚靠、倒下、坍塌、舞蹈和哭泣。他們的外形彷如帳篷，在雞蛋大小的頭上長出了粗壯的四肢。這種獨特的比例是刻意為之；觀眾會感覺他們比往常更接近地面，彷彿暫時從一個孩子的視角或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去觀看作品。作品的構圖竭力放大了某些姿勢，例如常常出現的手腳交錯，或是在公共空間坐著、彎腰和傾斜的人像，進一步揭示我們希望得到支持的渴求，以及能夠適應不同環境的本性。 2014年，她在為書籍《Phototropism》所作的訪談中寫到：為了生存，我們需要不停地平衡我們的思想與身體，就像植物會朝向陽光一樣。</p>

<p>這種平衡的行為也可以揭示緊張的關係。例如，在作品《小偷 (This is not yours)》（2014）中，一群人以威脅的姿態向著一棵樹前進，而這顆樹同時也被一個雙頭人物所保護著。其中一個頭直面人群，而另一個則擁抱著大樹。作品呈現了人們面對攻擊時，心理與精神上的分裂。同時，另一件作品《人鏈 (Human Chain)》（2014）描繪了一群手臂相連，排成一隊的人。作品曾在2015年Para Site的「土尾世界&mdash;&mdash;抵抗的轉喻和中華國家想像」展覽中呈現，強有力地傳達了邊界與空間的脆弱。</p><p>黎清妍也在探索我們如何使用空間來支撐自己。讓藝術家一直著迷的是公共環境裡的建築&mdash;&mdash;她的工作室內擺放著已經關閉良久的辦公室裡用的古董桌子、長椅和凳子；她也會閱讀建築師Francis Cape的書籍《We Sit Together: Utopian Benches from the Shakers to the Separatists of Zoar》。書中的序言中寫到：長椅，作為一種共享形式的座位，代表了一個社區。它是一種工藝，能讓人重新思考其價值。</p>

<p>在黎清妍的繪畫中，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在文化機構或公共交通場景下，描繪著長椅這種共享式座位，例如《尾班車 (Hurry Home)》（2012）、《劇院 (The Cinema)》（2013）和《博物館 (The Museum)》（2012）；或併非傳統的，在香港周圍的低矮瓷磚牆，常常被用作非官方的休息區域。這些可在作品《星期三的投注站 (Betting Station)》（2013）、《你不要亂跑。(Autism)》（2013）、《重量 (Weight)》（2013）、《潺潺 (Ripple)》（2015）和《長桌（Long Table）》（2017）中看到。近期，黎清妍作品中所描繪的對象漸漸變成一種支撐及群體的象徵。在最近的油畫及繪圖中，不同的人物形像出現在畫布中，例如《陌生人 (Strangers)》（2019）和《外面某地方 (Somewhere Out There)》（2018）中牽著手的人們；或是僅僅居住在同一空間中&mdash;&mdash;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如同一種集體社會體驗&mdash;&mdash;也呈現在作品《往上看的人 (High Up and Above)》（2018）中。</p><p>2020年的12月，黎清妍在她的Facebook上發布了一張新作品的草稿《造波裝置 (Wave Machine)》（2020），並指出她最近創作不太順利。她在貼文中寫道：這些「破裂、掙扎、充滿了悲傷與愛」的未完成形狀&mdash;&mdash;準確地揭示了在疫情下破碎的環境和當今全球社會政治狀態。同年較早時間，她創作完成了一件銅板版畫，刻畫了一個人物被擠壓進自然岩石層中。筆直的手臂訴說著極度的緊張氛圍，手腕和雙手彎曲到最大限度。一個略小的頭被深埋在岩石表面。作品似乎描繪了一個孤獨的人嘗試在逆境中努力站立的景象。但與此同時，黎清妍也為希望留有空間，讓它們在平衡的姿態下共存 &mdash;&mdash; 畢竟，版畫中的人物終究還是站立著。</p>

<p>黎清妍的代表藝廊為<a href="https://www.artbasel.com/catalog/gallery/1458/Vitamin-Creative-Space?lang=zh_CN">維他命藝術空間</a>。</p><p>作家及編輯Ysabelle Cheung現居香港，其著作見於《大西洋月刊》、《Artforum》、《ArtReview》、《Hyperallergic》、《洛杉磯書評》及《Literary Hub》等。</p><p>頂置圖片：黎清妍作品的細節，於2021巴塞爾展會香港展會的維他命藝術空間內展出。圖片上設置深色濾鏡，請瀏覽以上原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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