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安美（An-My Lê）與佐伊．李歐納（Zoe Leonard）到Emilija Škarnulytė及到阮純詩（Nguyen Trinh Thi），藝術家通過河流來闡釋地球的生命流動

白慧怡

河流穿行而過：藝術家如何重構景觀

越南裔美國攝影師黎安美（An-My Lê）為了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的個人調研展創作了一幅由14件垂直的黑白風景照組成的全景畫《Fourteen Views》（2023）。 這些作品拍攝於 1994 年（當時是黎安美自1975 年離開西貢後首次回到越南）至 2022 年之間，每幅作品都在地平線上相連。拍攝地點橫跨湄公河和密西西比河三角洲，中間還夾帶著巴黎公園的風景。圖像中包括板約瀑布（Bản Giốc waterfalls）、巴黎的一棵黃木（從美國引入法國的品種）以及路易斯安那州一棵立於水中的禿柏。
《Fourteen Views》將黎安美在MoMA的展覽標題「兩河之間」（Between Two Rivers/Giữa hai giòng sông/Entre deux rivières）視覺化，其三語結構表達了二十世紀越南作為法國殖民地和冷戰前線的地緣政治三角關係，這也導致黎安美家人和其他許多人流離失所。2021年，當黎安美站在一個可以360度俯瞰加利福尼亞沙漠中美軍演習的高台上時，《Fourteen Views》的概念就此萌生；也是在這個地方，讓黎安美花了3年時間拍攝被部署到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士兵，創作出《29棕櫚》（29 Palms，2003-2004）。黎安美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展覽圖冊中如此寫道：那時突然間，她感受到了一股無邊的悲切。她想象患病的母親生活中「巨大而棘手的波折」，思考著「她的命運與不斷前進的美國外交政策間的角力......」

《Fourteen Views》詮釋了歷史、地緣政治和個人層面之間複雜紛繁的碰撞交織。解構了黎安美所形容的19時紀帝國主義開端，土地被重新建構為殖民財產，作品揭示了殖民化和戰爭對身體、靈魂和土地的深遠影響。為了抵制線性時空的停滯，黎安美將河流同時視作隱喻和現實。它始終在移動，從未定居，但又終究相連，是流淌在地理、歷史和故事中流散之旅的化身。以湄公河為例，它從青藏高原，流經中國西南部、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和越南；或者以北美最大的河流密西西比河為例，一如馬立歐．葛西亞．托勒思（Mario GarcÍa Torres）於2017年的演講表演《Five Feet High and Rising》中指出的，它「不僅是歷史的劇場」，還是「很多虛構故事的背景」。

這個作品首次於2017年的第13屆沙迦雙年展上以一場演講和錄音形式展出，放置在一個現成的稻草棚風景裝置中，葛西亞．托勒思將《Five Feet High and Rising》描述為對河流的神秘和文化歷史的研究。從尊尼．卡殊（Johnny Cash）的歌曲《Five Feet High and Rising》到甸．馬田（Dean Martin）錄製的《Rio Bravo》，都是對現實和隱喻河流的歌曲和電影的箴言式反思，而格蘭德河（Rio Grande）正是<a href="https://www.artbasel.com/catalog/artist/10006/Zoe-Leonard">佐伊．李歐納（Zoe Leonard）</a>的展覽「Al río / To the River」的主題。展覽於2023年秋季在悉尼的澳洲當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Australia）舉行，黑白照片中涵蓋了墨西哥和美國邊界格蘭德河的2000公里河段。是李歐納自2016年起，歷時5年的拍攝，途經分界兩側的邊境城鎮，縱橫交錯的水域彷彿要將分離的土地重新縫合。

連接與分離在河流中運轉不止。通過跟隨一條在奶茶色的索利莫斯河（Rio Solimões）水域和墨黑色的內格羅河（Rio Negro）水流之間游動的美人魚，Emilija Škarnulytė在2023年第14屆光州雙年展上展出的單頻道影片裝置《Æqualia》（2023）中視覺化了這種流動。2023年泰國雙年展委約藝術家阮純詩（Nguyen Trinh Thi）創作的《Ri s̄eīyng （Sound-Less）》（2023）則利用裝有感應器、水聽器和無線系統的水輪機來收集泰老邊境湄公河水流的實時數據，從而觸發木槌敲擊演奏一個解構後有22根木條安裝在清萊Haw Kham展館中的泰國木琴（ranat ek）。

大館當代美術館在香港舉辦的新展「青蛇：女性中心的生態學」彙集了來自20個國家的30位藝術家和藝術團體的作品，同樣引用了流動之水所產生的聯想和激勵力量。其中，<a href="https://www.artbasel.com/catalog/artist/23332/Carolina-Caycedo">卡洛琳娜．卡伊塞多（Carolina Caycedo）</a>的影片《Reciprocal Sacrifice》（2022）作為威爾斯國際藝術獎（Artes Mundi）的一部分在威爾斯展出，作品以帝王三文魚的故事來突出為移除橫跨美國西北太平洋的蛇河（Snake River）水壩而獲得自由所進行的鬥爭。
標題「青蛇」還參考了十八世紀中國民間故事《白蛇傳》，講述了象徵女性力量的蛇精姐妹故事。它還將蛇的形態與「河流系統的地貌和流經之水的生命能量」聯繫起來。藝術團體吉德里．巴維利（Gidree Bawlee）的作品《失落的陰影》（Lost Shadows，2021）中，皮影木偶代表了因農業工業化而消失的非人精神，故事以一條古老河流的傳說開始，「無盡的溪流」和「猛烈的水流」如今「化為一聲歎息」。在阿德里亞娜．布斯托斯（Adriana Bustos）的作品《魚女》（Pejerreina，2023）中，一個以形態抵制了歐洲探險家幻想的美人魚泥塑，躺在以影片投影的烏拉圭河支流阿根廷Chimiray前。這個魚女的圖畫還出現在一幅十米長的地圖《南美河流：航行圖》（Afluentes Sudamericanos Carta de navegación，2023）上，它追蹤了從普圖馬約河（Putumayo）到拉布拉他河（Rio de la Plata）的美洲河流。圖畫和註釋講述了幾個世紀以來因開採、開發和發展造成的生態退化。其中一幅畫作是亞馬遜最大的原住民部落之一——亞諾馬米族（Yanomami）中一位族人的肖像畫，標題為《Genocidio Yanomami 2019》，指的是前巴西總統雅伊爾．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領導下加劇的非法砍伐和金礦開採。

在延伸而非遏制了河流承載的多維尺度方面，《南美河流：航行圖》與《Fourteen Views》並無二致。黎安美在談到激發其創作的加利福尼亞軍事演習時寫道：「我認識到，我在那裡經歷的衝擊需要被放大，而不是被擰成一個矩形。」這種抵抗與《Fourteen Views》的流水之旅產生聯繫：在領土衝突和佔領的暴力推動下，生活變得無法控制。在「青蛇」展覽中，塞巴．卡富凱奧（Seba Calfuqueo）的單頻道影片表演《Tray Tray Ko》（2020）體現了這種反抗。藝術家沿著智利的Rio Palguin河流，拖著一個亮藍色的布料前行，當到達一處瀑布時，他們一同消失在瀑布中，與水流融為一體。<hr>
展覽「青蛇：女性中心的生態學」由凱薩琳·韋維爾（Kathryn Weir）與譚雪策展，目前正在大館當代美術館（Tai Kwun Contemporary）展出直至2024年4月1日。 
白慧怡是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與巴塞爾藝術展對話」節目策展人，同時是巴塞爾藝術展亞洲內容顧問。
2023年12月21日發佈
網頁全幅圖片標題：Mario Garcia Torres，《Five Feet High and Rising》，第13屆沙迦雙年展，2017。沙迦藝術基金會（Sharjah Art Foundation）委約創作，圖片由沙迦藝術基金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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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及環境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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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My Lê 2

Zoe Leonard,

Emilija Škarnulytė

P3 4

Nguyen Trinh Thin

Carolina Caycedo

P9+cred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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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An-My Lê and Zoe Leonard to Emilija Škarnulytė and Nguyen Trinh Thi, artists are turning to rivers to illuminate the fluidity of life on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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