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ine Milliard

雅圖.巴拉達用染料花園修復世界

在這個致力探討藝術家創作以外的全新訪談系列中,我們與雅圖.巴拉達談論了她對「The Mothership」(坐落於摩洛哥鄉間的社區主導研究中心)的願景

藝術家不只是創作藝術。這種概念也是十多年前「與巴塞爾藝術展對話」的對談系列「The Future of Art Practices: The Artist as ...」推出的原因,當初是由蛇形畫廊藝術總監漢斯.烏爾里希.奧布裡斯特(Hans Ulrich Obrist)與巴塞爾藝術展前全球總監Marc Spiegler為巴塞爾藝術展所構思的。對談於2011年6月推出,節目概念始於大多數藝術家不僅拒絕被特定媒介所束縛,他們還經常活躍於藝術領域以外。西斯特.蓋茨(Theaster Gates)、翠西.艾敏(Tracey Emin)和拉格納.賈爾坦森(Ragnar Kjartansson)不僅在藝術界內備受讚譽,他們還是社運人士、詩人、音樂家......等數之不盡的角色。奧布裡斯特和Spiegler開始探索這個未知的地帶。2011年至2015年間,他們在巴塞爾藝術展巴塞爾展會和邁阿密海灘展會展開了十多個小組對談,涵蓋「藝術家作為城市規劃師」到「藝術家作為編舞家」等主題,還有備受關注的「藝術家作為慢旅行者」,其中講者保羅.拿撒勒Paulo Nazareth)從巴西美景市步行到邁阿密海灘(幾乎錯過了自己當天的對談節目)。

以上對談是這個全新訪談系列的靈感來源,我將會訪問有關藝術家在視覺藝術之外的活動。這次將從藝術家雅圖.巴拉達(Yto Barrada)開始,她正正活躍於藝術與非藝術間的灰色地帶!這位法裔摩洛哥藝術家早已獲得無數讚譽,其影像、繪畫和雕塑作品曾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Stedelijk Museum)與多哈馬塔夫阿拉伯現代藝術博物館(Mathaf)等知名機構展出。然而,她也始終立足於「真實」世界。在貝魯特的阿拉伯圖像基金會(Arab Image Foundation)工作一段時間後,2006年,巴拉達與他人共同創立了丹吉爾電影院(Cinémathèque de Tanger),此舉挽救了一家歷史悠久的電影院免於被摧毀,並成為了她家鄉的文化中心。同樣位於丹吉爾,她近期開設了「The Mothership」,一個致力於種植傳統染料的花園,正如她在下文解釋道:花園設有研究中心、圖書館和教育項目等。巴拉達在此告訴我「The Mothership」的緣起、過往成就、以及最重要的——未來計劃。

幾年間你一直在經營丹吉爾的染料花園,此項目的規模亦日漸壯大,你是如何開始的

這是關於一個地方的故事。我在丹吉爾一座帶森林花園的房子裡長大,那裡可以俯瞰丹吉爾海峽。20年前,當我開始丹吉爾電影院的工作時,我搬進了園丁的房子。正如電影院因地理位置而創辦一樣,園丁的房子正是此項目的靈感來源。我的丈夫是美國人,我們在摩洛哥共度了將近十載,然後搬到了紐約,這意味著我現在待在丹吉爾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但房子終究也需要點人氣,花園也需要被全年照料,所以我開始尋找與社區共享這裡的方法。

與此同時,我開始在紐約頻繁參與紡織界,並師從巴黎和日本染色大師成為染布學徒。正著我們在摩洛哥有一個花園,我展開了染印,從尋找染料到自己種植染料,再瞭解它們的特性。這使我發掘到自己專屬的藍染,茜草紅染,以及各種黃色和綠色的野花染料。通過探索,你會發現咫尺之間的葉子、樹根、樹皮、地衣和蘑菇,一切其實都近在腳邊,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學習如何「閱讀它們」。

你開始涉足染料和紡織品的契機是你女兒參加一個兒童工作坊聽說你對教育學和兒童遊戲興趣時,我覺得美妙的巧合。這種興趣隨之發展為一個重大而深遠的項目——「The Mothership,請問這個名字的由來是?

名字背後的靈感確是有很多,其中較重要的是音樂人George Clinton和Parliament Funkadelic;當然還有我的母親、祖母,以及世上所有的母親和女兒們。我的母親是領頭人,後來我的女兒和很多帶著女兒的女性朋友加入。夏天的時候我們開始在丹吉爾聚會,某程度上,這是「The Mothership」的雛型。我們在那裡和孩子們見面,一起生活、工作和烹飪,也會探索這座城市,並與駐留的藝術家們共度時光。「The Mothership」是這個社區的延續,我想將其擴展,我也需要很多人的幫忙。「The Mothership」包含了生態女性主義和非洲未來主義,不過現在我們有了時間和場地,那麼它就不再只存於幻想中。

某種程度上它就像一艘宇宙飛船,你同意嗎

是的,這是讓你「充電」的地方。現在,我的首要是以不同方式探索園藝、種植及共享植物和種子。在摩洛哥,藝術社區一直站在這些問題的最前沿。Hassan Darsi擁有實驗農場「La Source du Lion」;來自LE 18的Laila Hida建造了一座天台花園;民族植物學家Gary Martin發起了聚集藝術家和不同的農業社區的豐收節;還有在拉巴特進行的實驗。在摩洛哥,我有幾位導師,包括擁有一個非凡植物苗圃的Umberto Pasti和Sadek Tazi,那裡種植了來自全球的物種。因此,我不斷持續學習和傾聽,現在是將所有知識付諸實踐的時候了。

「The Mothership」正轉變為一個更有規模和結構的團體,你如何看待它的發展?

我視它為一個不斷自我革新的研究中心。我們期望丹吉爾接待的藝術家會自發地創作並為我們帶來創新的想法。這裡的概念是以藝術家作為核心,並相信他們具前瞻性的想像力。駐村藝術家將舉辦不同工作坊,同時也歡迎所有人,包括母親和其他人,前來休息、教學和思考。

這種藝術家的信任與本訪談系列探討藝術家在藝術領域以外的初衷非常吻合。你認為藝術家們尤其是你自己,會從中得到甚麼?

我的目標很明確:以想像力為當下提出具創意的方案,別讓任何一秒浪費。作為擁有20多年創作經驗的藝術家,我看到,也聽說過許多值得參考的實驗。「The Mothership」是一個集體,而我們已經是一個龐大的社區,遍佈非洲,整個歐洲,一直到美洲和亞洲。有很多願意前來的老師、教授、思想家和創作者。我們已經從Coloco的城市景觀設計師、室內設計師Marion Mailaender以及Elodie Pong、Isa Rodrigues、Lisa Lee Benjamin和Cara Marie Piazza等藝術家身上獲益良多。雖然我們已經得到Arab Funds for Art and Culture和Artangel的支持,但我們仍然需要資金來建立一個完全可持續和高效的計劃。

Francis Ponge有首美麗的詩,他說作為藝術家唯一要做的就是打開大門,然後修復世界。這正正就是我們在做的事情。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這是摩洛哥第二年大旱。有許多藝術家正研究南方傳統保存和維持水源、土壤和空氣的方法。例如在馬拉喀什有一個跨學科文化駐留空間LE 18,另外在安曼和貝魯特也有類似的實驗。在紐約,柯柏聯盟學院(Cooper Union)的建築系學生也正研究有關可持續性的問題。這是一個需要跨學科解決的問題。「The Mothership」可以提供地方集合大家,館藏不斷的圖書館以及紡織圖書館。作為非牟利組織網路的一部分,我們可以發展出與人共享的解決方案。

你說藝術家必須修復世界為此,你走出了藝術領域。你認為藝術家必須在藝術領域外工作才能真正地產生影響嗎?

走出去?我並沒有出去,我仍然身在其中!對我來說,這是密不可分。藝術是我的一切動力。我創作的藝術品如果沒有其餘的一切就沒有意義。同樣的道理歷久不衰:如果我們不向年長的藝術家和思想家學習,不把我們所吸收的知識和經歷的失敗都應用起來,然後將思想和實踐傳遞給年輕的藝術家,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園藝的確讓你讀懂了時間。覺得花園為的作品引入了另一種時間性

毋容置疑,這個問題正好觸及到一些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花園裡,你會覺得自己極其渺小,因為你知道得越多,同時便會發現自己知道的越少。園丁的角色就是如此神奇。

園藝本身就是種消耗的行為,人們所植的種類是基於政治選擇,而你回歸自然,幾乎只種植野生植物,這是一種自我宣告嗎?

不,這是一種生存策略。只要你仔細觀察桌子上有甚麼食物,你穿什麼衣服——這些衣物中使用甚麼纖維,甚麼染料,工業用水,植物被基因改造成不可繁殖的種子...... 茱瑪納.曼娜(Jumana Manna)剛剛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PS1分館舉辦了一場展覽,她談到了巴勒斯坦人被剝奪種植akkoub和za'atar下的爭扎。在摩洛哥是如此,雖然沒有外國侵占,但我們與歐洲共同體達成的協議已經將國家變成單一耕作,為世界其他地區生產溫室草莓和香蕉。單一耕作其實危害了生態系統。

你會如何形容「The Mothership」和「The Cinémathèque」的關係?

他們就像手足。The Cinémathèque是讓我連繫眾人的絕佳平台。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利用電影更廣泛地向當地觀眾解釋水源稀缺、植物政治、命名、歷史等概念。

還有另一個重點:「The Mothership」沒有被動地等待其他機構認可,而是創建一個自給自足的基建

的確,但我們不要將其浪漫化。時光飛逝,我也想盡快尋得資源。尋求適合的資金類型非常重要。我們很幸運能得到Artangel,AFAC和 Fondation Jardin Majorelle等高瞻遠矚的機構支持,這些機構多年來已經一直支持「The Cinémathèque」。但我們其實也戰戰兢兢,因為贊助其實只是短期,而「The Mothership」現正處於關鍵的增長階段。尋找新的贊助合作夥伴尤為重要,因為摩洛哥還沒有具規模的國營基金,而且本地思想家其實仍然位處邊沿。

期望The Mothership得到怎樣的支持?我清楚你正在尋找贊助人,但具體需要甚麼?贊助模式是怎樣?

我期望有一個可以充分與贊助人聯繫,讓我們合作發展其他可持續和駐船村計劃的大使網絡。我也希望利用摩洛哥的本地人才和工藝,為藝術家提供一個互動合作的框架來創作。這裡因為疫情流行而遭受龐大損失,但我們正靠著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而氣候危機使我們所做的更加勢在必行。

雅圖.巴拉達Sfeir-Semler藝廊(貝魯特、漢堡)、佩斯畫廊(紐約、日內瓦、香港、倫敦、洛杉磯、棕櫚灘、首爾)、Polaris藝廊(巴黎)和Goodman藝廊(約翰尼斯堡、 開普敦,倫敦)代理鎮。

本文作者Coline Milliard 是巴塞爾藝術展的執行編輯。

照片由Ouaziz Anass拍攝,由apartamento委約發佈。圖片由Ouaziz Anass提供。

本文於2023年4月20日發佈。

按此了觀看完整「Artist as - 與巴塞爾藝術展對話」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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