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兼藏家Hannah Beck-Mannagetta剛搬進夏洛騰堡區(Charlottenburg district)的新家,便接到一通意外來電。一位在亞洲藝廊工作的朋友告訴她,該藝廊的柏林分部即將關閉,急需清空庫存。「他們只有一天時間清倉,所以我們周日就趕去查看,」她回憶道,「當我們抵達時,看到一些汽車載著藝術品離開,那些作品都非常大,畫框甚至伸出車窗。我們買了一些著名印度攝影師的照片,這些都是藝術家認為裝裱不夠完美而拒絕採用的精美肖像。要是我們沒買下來,這些作品肯定就被丟棄了,所以能救下它們,讓我覺得挺欣慰的。」

如此大規模的清倉大平賣實屬罕見,但也引發了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在資金有限時,是否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打造令人驚豔的藝術收藏?自1960年代開始,紐約的藏家夫婦Herbert Vogel和Dorothy Vogel僅憑公務員的微薄收入,便收藏了近5,000件概念藝術與極簡主義作品,轟動一時。但如今,憑藉有限的資金,是否仍有可能收藏到優質的作品?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你保持好奇心,持之以恆,並遵循一些關鍵策略。

挪威藏家俄林.卡其(Erling Kagge)在其著作《給囊中羞澀收藏家的購買指南》(A Poor Collector's Guide to Buying Great Art)中強調,熱忱比金錢更能打開藝術世界的大門。藏家兼Dresden Art Association主席Adina Rieckmann也表達了類似觀點,她以極具個人化且兼收並蓄的收藏方式,將米利亞姆.卡恩(Miriam Cahn)和妮娜.卡內爾(Nina Canell)等備受推崇的藝術家,與Stephanie Lüning和Nadine Wölk等相對不太知名的藝術家並置,後二者是備受推崇的德勒斯登(Dresden)藝術家,但在當地以外的地區卻鮮為人知。

和許多藏家一樣,她也熱衷於發掘新銳藝術家。「不妨去當地的知名藝廊看看,瞭解一下與藝廊合作的年輕藝術家,」Rieckmann說道,「這些作品的價格通常遠低於知名藝術家的作品。(但藝術家與優秀藝廊的合作)通常是值得信賴的投資信號。」另一個策略是在你所在的地區,或感興趣的地區進行收藏,尋找適合你品味的隱藏瑰寶。畢竟,許多著名的藝術家也曾默默無聞地創作,將目光投向主要藝術中心以外的區域,就有機會發現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不要給自己設限,」Rieckmann表示,「我們的好奇心遠遠超出了我們家門口的範圍,我們收藏來自紐約、東京以及第比利斯和布拉格的藝術家作品。」

在本地或者特定區域進行收藏並非毫無風險——市場規模通常較小,評論界的關注也相對有限——但這能規避全球藝術市場中時而出現的由炒作驅動的週期性波動,併為收藏增添深度和個性。去年,蘇黎世藏家兼企業家Dean Eigenmann前往基輔,吸引他的原因一是基輔當代藝術圈的蓬勃生機,二是他有機會直接支援以戰爭為創作主題的藝術家。「市場焦點大多在那些已經創作了幾十年的藝術家,」他說道,「但我更關注那些對當下時事做出敏銳反應的創作者,這種即時性通常難以在擁有60人工作室的藝術家身上體現。」

Eigenmann的伴侶是烏克蘭人,他第一次去基輔是通過一位返回烏克蘭的柏林紋身藝術家。「我去紋身,她提到了Kyiv Institute of Automation舉辦的開放工作室活動,」他說道,「我從她那裡買了幾件作品,後來又購買了一些。」Eigenmann正在探索另一種尋找價格適宜的藝術品的方式:「開放工作室和藝術學校的展覽中到處都是年輕藝術家,他們創作著令人欣喜的作品,你有可能在他們的作品升值之前發現他們,」他解釋說,「但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名年輕的藏家,我希望支持年輕藝術家。我並不指望從我買的藝術品中獲利。」

此外,還有一種替代性的交換模式。儘管這可能不是首選,但許多藝廊和藝術家都樂於接受易貨交易,即用藝術品換取法律諮詢、寫作或網站開發等服務。柏林攝影師Vitali Gelwich正是通過這種富有創意的合作方式構建了自己的部分收藏。「去年,一家藝廊邀請我為他們的一位藝術家製作一部短片,我非常欣賞這位年輕的柏林畫家的作品,」他說道,「我承擔了製作成本,作為回報,他們給了我一幅她的畫。」Gelwich在布蘭登堡(Brandenburg)長大,經濟條件並不優渥。「我主要關注我這一代的藝術家,」他說道,「當然,我也想擁有一些大師級的作品,但很快就發現這有些遙不可及。」

一些藏家採取了多元化策略法。藏家夫婦Florian Staudinger和Paul Hallam通過藝廊和藝術展會購買藝術品,同時也積極發掘尚未成名的藝術家。他們的收藏跨越了時代、媒介和預算,包括限量版作品和紙本作品。「我們喜歡購買限量版作品,」Staudinger在電話中說,「我們通常會購藏知名藝術家的作品,例如理查.塞拉(Richard Serra)的一件作品,以及菲施利和魏斯(Fischli & Weiss)的機場三聯畫。我們最近收藏的限量版作品是奧利維爾.莫塞(Olivier Mosset)的一件作品。」

2010年代初,Staudinger接管了Mendling家族的信託,這是一處距維也納兩小時車程的家庭莊園,內設一座塔樓式的小城堡。莊園內的諸多房間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和現代傢俱,以及草間彌生(Yayoi Kusama)和湯瑪斯.迪曼德(Thomas Demand)等藝術家的當代作品。2017年,他們在網路搜索中發現了紐約概念藝術家Bruce Boice的作品,這位藝術家彼時已鮮為人知,這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除了1980年代在Sonnabend Gallery的幾次展覽之外,我們很難找到關於他的其他資訊,」Staudinger說,「我們通過網上拍賣購得幾件作品,隨後接到比利時一位經銷商的電話,他收購了Bruce的全部藝術遺產。其中有160幅極簡主義的紙本作品,均為精緻小巧的盒子素描畫。」這對夫婦難以抗拒,以每幅約80歐元的價格購入了其中的80幅。「我把其中的20幅作品掛滿了客房的整面牆。」Staudinger補充道,「它們看起來妙極了。」

潛心收藏二十年後,曾在蘇富比(Sotheby's)客戶關係部工作的Staudinger樂於向預算有限的藏家分享他的建議之談。「當我們開始關注年輕藝術家,或是在藝術院校的開放日尋覓作品時,我們發現,大型作品的價格往往更具優勢,因為大多數人缺乏懸掛此類作品的空間。我們買過寬達兩米半至三米、高達兩米的巨幅作品,價格都相對親民。」當然,買大型作品當然有它的好處(但前提是,你擁有一棟足夠容納它們且擁有16個房間的房子)。

歸根結底,作品尺寸遠不如對藝術家創作理念的珍視重要。Staudinger對已故美國藝術家理查.諾納斯(Richard Nonas)創作的九聯幅作品《Mappa Mundi》(1999年)情有獨鍾,這件作品掛在這對夫婦在維也納的客廳牆上,他對其他較小型的藏品也同樣充滿熱情。「最近,我們偶然淘到一張索爾.勒維特(Sol LeWitt)親筆繪製的明信片原作。」Staudinger如是說。「它很小,只花了800歐元。說真的,最務實的建議就是做好功課。當你遇到心儀的藝術家,開始深入調研,在網上查閱所有相關資料,盡你所能去尋找,你將會發現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喜。」

作者及圖片標題

Duncan Ballantyne-Way是一位常駐柏林的作家和編輯。

頁頂圖片標題:Florian Staudinger和Paul Hallam在家中,照片由Simon Veres拍攝

2025年8月18日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