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女性在藝術品與古董領域的平均支出較男性高出46%，這一引人注目的數據標誌著女性正自上而下地重塑藝術市場。由《藝術經濟》（Arts Economics）撰寫的本年度《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環球藝術收藏調查報告》（Art Basel & UBS Survey of Global Collecting），清晰勾勒出全球藝術市場中女性藏家的畫像，揭露她們的購藏內容與方式。

在過往調查報告（現為第十二期）中，高凈值人士（HNWI）的樣本構成通常以男性居多。然而，本年度的調研設計實現了性別比例的均衡（女性51%，男性49%），這使得基於性別差異的分析結果更具可信度。

「我們致力於構建女性藝術品收藏家的立體畫像，這不僅僅是為了瞭解她們的購買行為和偏好，更是要深入探究她們在當前充滿不確定性的市場中所表現出的風險敏感度及風險承擔意願。」《藝術經濟》創辦人、本報告撰稿人Clare McAndrew博士表示。

2024年，藏家群體的平均支出為438,990美元，人均購藏藝術品14件。這一高均值（中位數為24,000美元）主要受到中國內地少數女性藏家推升，她們的平均支出水準是男性藏家的兩倍以上。

「特定區域存在超高額消費群體。」McAndrew指出，「尤其在中國內地，規模雖小但實力雄厚的女性群體正進行巨額藝術消費，其支出顯著超越男性。近年來，通過建立私人收藏體系、創辦博物館等方式，她們的影響力持續擴大。這個群體雖然人數不多，但購買力不容小覷。」

女性在藝術品支出中佔據主導地位，那麼她們的收藏偏好究竟如何？數據顯示，女性收藏家對女性藝術家的作品表現出更為濃厚的興趣，並願意投入更多資金。在嬰兒潮一代藏家中，這種性別差異尤為顯著，女性在購藏女性藝術家作品上的支出比例比男性高出10%。在收藏結構上，這一趨勢同樣有所體現：女性藏家收藏品中，有49%的作品出自女性藝術家之手，而男性藏家這一比例僅為40%。

在風險偏好上，性別差異更為突出。女性在購買不知名藝術家作品上的意願更高（女性55%，男性44%）。此外，女性在傳統媒介比如繪畫上的投資比例低於男性，但在數碼藝術領域的投資比例則更高，這一現象挑戰了「科技男」主導數碼藝術高端市場的傳統觀念。

多項發現源於報告首次設立的藝術收藏風險專項研究。「多數學術文獻表明，在金融、體育、醫療等領域，女性普遍傾向於規避風險。」McAndrew分析指出，「然而，我們的研究揭示了一個更為複雜的現象。女性藏家對風險有著清晰的認知，甚至表現出更高的敏感度。儘管如此，在實際收藏過程中，她們卻更傾向於積極行動，抓住機遇。這正如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藝術市場的風險不僅限於財務層面，還延伸至社交領域。與男性相比，女性更傾向於公開承認其獨特的藝術品味，即便她們清楚這種立場可能伴隨聲譽上的潛在代價。

研究表明，高凈值人士在藝術品收藏領域表現出比金融投資更強烈的損失規避心理。這種心態驅使收藏家傾向於購藏那些信譽卓著且獲得同業廣泛認可的藝術品。

「效仿成功者的做法是降低風險的一種途徑，」McAndrew說道，「這會導致藝術品市場出現『超級明星效應』，導致資源過度集中於少數幾位備受追捧的藝術家，而同樣才華橫溢的創作者卻被邊緣化。」

正因如此，性別差異意義重大。瑞銀集團（UBS）預計，到2024年底全球超過三分之一的財富將由女性掌控。隨著所謂財富大規模交接進程推進，這一比例將持續升高，財富不僅實現代際傳承，更在向女性配偶與伴侶進行橫向流動。（然而，在財富金字塔頂端，到2025年女性僅占億萬富豪總數的14%。）

隨著女性和年輕一代掌握的資本日益增加，他們的收藏選擇必將對藝術品市場格局產生深遠影響。當這些群體不斷拓寬收藏的邊界、勇於承擔更高的風險時，資本的流向也將隨之轉向新興的藝術品類和交易管道。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藏家對新興藝術家的接納度有所提高，但資金流仍傾向於知名藝術家。McAndrew認為，這可能預示著藏家在2025年會因全球市場的不確定性而採取更為謹慎的態度。

收藏多元化的趨勢在Z世代身上最為明顯。他們的收藏範圍極其廣泛，既是純藝術領域最活躍的買家，也是藏品和奢侈品市場不容忽視的重要消費群體。值得注意的是，Z世代並未放棄對傳統藝術形式的擁抱，他們在繪畫藏品上的投入遠遠超過了千禧一代和X世代。

繪畫板塊儘管市場份額有所下滑，但仍以27%的比例佔據純藝術支出的榜首。數碼藝術市場增長迅猛，約有51%的高凈值受訪者表示將在2024年至2025年度購入數碼藝術品。Z世代顯著增加了潮流藏品的支出，預計2025年該類別支出將占其總支出的56%。他們在奢侈品手袋、限量版運動鞋等領域的消費能力已遠超其他年齡層，幾乎是其他代際的五倍。

「最年輕的藏家們仍在購買純藝術品，這仍然是他們支出中的重要組成部分，」McAndrew強調，「但他們的交易頻率更高，收藏品類更加多樣化，並以全新方式進入市場。」

藝廊和藝術展會依舊是高凈值藏家藝術品的主要購藏途徑：83%的受訪者表示通過藝術轉銷商購得藝術品，而通過藝術展會購藏的比例也從2023年的39%上升至58%。然而，值得關注的是，藝術品的發現和購藏管道正經歷著快速的演變。「市場去仲介化是我們多年來一直探討的議題，如今已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這一趨勢正逐步成為現實。」McAndrew指出。

在2024至2025年度，通過藝廊購藏藝術品的收藏家中，有51%曾通過Instagram平台購藏至少一件作品，且未曾事先看過實物作品（較2023年的41%顯著上升）。尤為引人關注的是，高凈值人士直接向藝術家購藏藝術品的比例大幅攀升，受訪者中通過此渠道購藏至少一件作品的比例高達63%，遠高於2023年的27%和2022年的43%。就總支出而言，直接向藝術家購藏已成為交易額第二大的管道，佔據總支出的20%，較2023年實現了數倍的增長。

由這份調查報告可見，藝術市場正處於轉型期。截至2025年，從藝術家工作室到藏家私人收藏之間的路徑已變得空前多元。傳統市場參與者正積極適應，以滿足那些追求突破常規的新興藏家與藝術家。